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郝雪峰丨散文-- 流逝的味道

来源: 西部文学城 时间:2021-07-08

垣曲人爱吃羊汤饸饹,再就着香酥可口的锅盔,那叫一个美!  

垣曲人在吃食上不同于晋南的其他地方,说来有点奇,一年四季都吃饸饹,吃不烦,吃不厌,也吃不够。炎炎夏日里,凉拌着吃、热炒吃;春秋则是灌着汤吃,放点炒过的肉丁、豆腐块、葱花,吃着尤其热乎;到了冬季,羊汤饸饹则是主打,汤色乳白,放上寥寥几片薄的几乎透明的羊肉,撒一撮香菜,该是当地人很好的冬日早餐。在雪花飞舞、滴水成冰的冬季里,早晨吃上一碗羊汤饸饹,顿时浑身热暖,心情舒畅,那真是一种神仙般的享受。

垣曲羊汤与闻名遐迩的解州羊肉胡卜迥然不同,汤里只放羊肉,不加羊血、豆腐等辅料,清汤寡水,对于爱吃面条的垣曲人,饸饹便成了羊汤的完美搭档。我小时候,夏季收麦前跟随姥姥、姥爷去华峰赶会,会上吃的就是羊汤饸饹,感觉很是美味,至今难以忘怀。

那是一个贫困苦涩的年代。垣曲麻姑山脚下住着十几户人家,出门即是坡,路上多是沟,小路曲曲弯弯;姥姥姥爷就住在这个交通不便,远离大队和学校的自然村里。那年月里,吃粮食全靠老天,风调雨顺庄稼就能有好收成,群众就有粮食吃;生活吃水也不便,要到麻姑山脚下挑泉水,一担一担的手扶肩挑。去挑水时是一路上坡,好在是空桶,不大吃力。回来时,挑着满桶水要走下坡路,只能直起腰板来,身体微微后仰着,两手还要抻着扁担钩链,战战兢兢。也有愉快的时光,就是到麻姑山顶上采蘑菇,下雨后捡地软,这些山野珍品炒制后,香喷喷的,清爽可口。条件艰苦,缺吃少穿,若有机会跟上大人去赶会,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了,能大饱眼福看热闹,也能一饱口福下馆子。

我终于盼来了麦收前的一次赶会。一大早,我往书包里塞进几个玉米加白面的二面馒头,跟随姥姥姥爷步行着去赶会。一路上,人们三五成群,喜气洋洋,行走了约十几里路,就到了华峰街上。

这是收麦前的一场传统的庙会。说是庙会,宗教色彩已淡化,几乎没有了烧香敬神,而演变为实用的物资交流。到了庙会时节,男女老幼,方圆百里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。大多来自四乡八村,甚至有渑池、济源、阳城、绛县的客商。古庙会非常的热闹,人声鼎沸,摩肩接踵,叫卖声不绝于耳。因庙会临近夏收,农具很为抢眼,货摊多,看的人多,挑选购买的人自然很多。有铁匠打制的镰刀、锄头,有农户自制木掀、木叉、扫帚、簸箕、凉席,还有麦秆编的草帽等物品,应有尽有。卖吃食的摊点比平时增加不少,有红薯凉粉、饸饹,有锅盔、烧饼。叫卖声一声接着一声,嬉闹声此起彼伏。

华峰供销社所在的那条街是庙会的中心,围得水泄不通。闲逛中,看见街角有个老爷爷蹲着,眯着一只眼睛,另外一只眼半张着,嘴里叼着个旱烟枪,深吸一口,两腮轻微的凹了进去,旱烟锅子便火星一闪,烟叶燃烧发出呲呲地声响,老爷爷张开被胡须掩遮的嘴巴,一股白烟便飘散升腾;呲呲、呲呲、呲呲,不大会功夫,一锅旱烟就抽完了。接着,他把烟锅在脚边石头上嘎嘎的一磕,然后嘴对着烟袋锅连吹两下。尔后,他又漫不经心地用左手把烟袋锅子伸入烟袋中,上下翻动着,再抽出烟锅,用右手大拇指在烟袋锅上用力地摁几下,装满一锅烟叶,接着打火再抽起来。小时候不明白男人抽烟的道理,现在想起来必是现实所迫,或排解忧愁,或解乏提神,或思谋生活。正应了那句俗话,存在即是道理。只不过吸烟对人来讲弊多利少,甚至百害而无一利。

眼看快晌午了,姥姥姥爷已经买齐了草帽、镰刀、扁担等急用农具,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。行走在街上,一股鲜香浓郁的羊肉味扑鼻而来,肚子更加饥肠咕噜,视线在羊汤馆周围徘徊。姥姥拉着我的手,感觉到了我脚步的迟缓,嗔怪着说,看你个馋猫,想吃了吧?于是,我们便走进了羊汤店里,店面不大,摆放着几张桌子,食客稀稀拉拉。我们落下座,报了饭,急切的等待着热腾腾的羊汤饸饹。

只见灶台上坉着一口大铁锅,冒着热气,锅上吊着一副羊骨架,一截骨架淹没在汤里。炉灶下冒着大火苗,雪白的汤料汤汁在锅里上下翻动。紧邻锅灶台的案板上,摆放着一盆盆操制好的羊肉、羊下水(也叫羊杂)、羊血、粉条,还有辣椒油、花椒面、盐,葱段、香菜、姜、蒜等配菜。师傅动作娴熟,放入黄黄的、长长的饸饹,灌好了汤,好似沙场点兵,蜻蜓点水般地放上各种调料,一碗热乎乎羊汤饸饹面就制作好了。我品着羊汤,吃着河捞,吸吸溜溜,狼吞虎咽。恰似“煨羊肥嫩数京中,酱用清汤涩煮红,日午烧来焦且烂,喜无膻味腻喉咙”诗中意境。既没感觉到难闻的膻味,也没感觉到极度的麻辣,真是一个爽,实在是过瘾。

垣曲的锅盔很为有名。歌谣“饼大直径一尺外,又圆又厚像锅盖”就是对垣曲锅盔形象刻画。锅盔整体呈圆形,直径一尺许,厚1寸,重约3斤,麦面精粉为原料上烤下烙而成的一种面饼。传统的垣曲锅盔,制作十分考究。

垣曲老古城街上的锅盔,盖鏊是一个盛着木炭火的平底圆盘,上面用铁丝固定在一个支架上,靠杠杆的作用可以轻松自如掀开盖上。一个吊炉,空的火镗,就像一个烧红的盒子,吊炉上有一根一尺多长的木头做的杆子当手柄,移动吊炉上手柄,放入生面坯,片刻后,黄澄澄的锅盔便出炉了,香气沁脾。锅盔烤制之前,师傅常在生面坯上极其熟练的用刀划出棱形线条,像是面饼上绣花,缩短烤制的时间,让锅盔更加美观;用刷子沾上碱水刷过,撒少许芝麻在上面,增加了锅盔的营养,还赋予“芝麻开花节节高”的寓意。锅盔烤熟时,芝麻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,两面焦黄发亮,外脆内酥,馋得人直流口水。那时,手里一牙牙锅盔,我一路上只怕吃完,用手掰着一撮一撮的品着,享受着期待已久的至味。

垣曲的锅盔由来已久,究竟传自于何处,何时传来,既没有历朝历代的文字记载,也就更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。但有一点似乎是可信的,就是明朝李自成的队伍路过垣曲老县城(古城)时,官兵们水土不服,饮食不香,遂起灶烧起柴火,铁头盔当烙具,和上白面打起锅盔,官兵们吃完锅盔饱了腹,垣曲便留下了这一传统面食。

我的高中就读于垣曲古城中学,三年时间里,古城的羊汤饸饹和锅盔一直伴随我。工作后,自己有了收入,吃锅盔,喝羊汤不再稀罕。但感觉味道里缺少了什么,锅盔多是电烤的,缺少了那种木炭火的烧燎味道,香醇之味差了不少。羊汤饸饹也一样,完全没有了小时候木头饸饹床压出饸饹的筋道,羊汤也么有那时候的浓醇。有时会感慨,不知是时光改变了人们的味觉,还是传承的遗失影响了美食的品质,甚或是商者理念的脱变,仔细寻思起来,三者兼有。但地方传统饮食文化的流逝,才是很很令人遗憾的。

我曾品尝过不少地方的羊汤饸饹,也有意品味了西安市回民街的招牌羊肉泡馍,但仔细对比,我的很爱还是记忆里那一碗冒着热气腾腾的垣曲羊汤饸饹,或就着或泡着的白面锅盔。那一碗羊汤饸饹,浓缩着多少说不尽的历史岁月,蕴含着多少道不完的长幼亲情。垣曲羊汤河捞、锅盔的原汁原味,已深刻在我舌尖上的记忆里,这种记忆中的味道,不会随着时光流失而骤然改变。

俗话说,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垣曲遍地崇山峻岭,处处沟沟坎坎,居住分散、交通不便的地缘特点成就了锅盔这一传统食品。时至今日,尽管垣曲的羊汤饸饹、锅盔的味道有太多的变化,但它依然是舜乡人心底里的喜爱。不论是外出求学、旅居创业的垣曲人,还是旅游观光、来垣兴业的外地客,都要品尝一下垣曲的羊汤饸饹,甚至把垣曲锅盔当礼品,带它飞跃中条山,走向外面的大千世界。

 

 

作者简介

 

郝雪峰,垣曲人,成长于麻姑山脚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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